2000年4月8日上午，在中国第一所博物馆——南通博物苑（建于1905年），一个颇为特殊的画展“南通中学校友著名画家省亲展”正在开幕。此展为南通中学九十校庆系列活动之一。开幕式安排得朴素而隆重，没有惊动政府官员，由南通中学正在就读的四位品学兼优的学生为本次展览剪彩——此举堪称展览会开幕式的首创。参加这次画展的画家分别是40年代至70年代南通中学的毕业生，其中有徐惊百、赵无极、王个?、高冠华、曹用平、袁运甫、袁运生、范曾、顾乐夫、沈启鹏、范扬、冷冰川。看到这么一长串的名单，人们一定会惊讶：南通中学竟出了那么多海内外著名的画家，包括世界级大师赵无极在内！——确实，起码在中国，这是个绝无仅有的现象。
当人们得知这所中学同样为我国培养了大批优秀科学家，校友中已有中科院院士14人（其中包括著名数学家杨乐、著名地球学家王之卓）时；并且得知这所学校体育健儿辈出，在世界中学生体育比赛中先后获得26枚金牌，由它组队的中国中学生女子排球队曾七战七捷，勇夺世界中学生排球比赛女排冠军时，惊讶之余，一定会思索：一所地方中学为什么能创造如此多的奇迹？
凝视南通博物苑这座已有近百年历史的西式建筑，冥冥之中觉得它与眼前的众多“奇迹”有割不断的历史联系。这座由中国最后一位状元张謇创建的中国第一所博物馆，不啻是中国近代历史变革的最好象征。1895年，刚考上头名状元、当上翰林院修撰不久的张謇痛感国家民族危机，弃官回乡，本着“实业救国、挽回利权”的原则，开始兴办机器大工业。在办厂和垦牧的实践中，深感人才培养的迫切和重要。“欲强国，必兴教；欲兴教，办学校；欲办校，先师范。”1903年，张謇创办了中国第一所师范学院“南通师范学堂”，并聘请了王国维、罗振玉、木造高俊、吉泽嘉寿之丞等中外知名学者任教；1906年，张謇邀集南通、海门、如皋、泰兴、静海五县官绅议设公立中学校，经过三年的筹备，1909年农历二月，南通历史上第一所中学在南通城北盐义仓旧址正式揭幕，定名为通海五属公立中学校，首任校长孙宝书。建校初期的20年里，学校数易其名，后定名为江苏省立南通中学。
南通中学自创办始，定位就很高。校董们求贤若渴，不惜以高薪延请名师，先后聘请了朱东润、姜亮夫、徐益修、顾贶予、胡风等许多知名学者、评论家来校任教。教师月薪二百大洋，保证了他们无后顾之忧，把全部精力投入教学。学校的师资和课程配置，实际相当于大学，高中的数、理、化课用的都是英文原版教材，以英语讲授，学生外语水平之高由此可见一斑。国文教学水平更不一般，老师中不乏旧学新学兼通者，且会吟诗作画，讲起课来左右逢源，诗画互相印证，学生听得入迷。课外还搞学术活动，高年级学生自发成立研究会，每个研究会都有老师作指导，定期举行学术报告会。许多学生在校期间就开始在报刊上发表学术文章。1931年上海交通大学曾就各校投考人数及考试成绩做过统计和分析，结论是南通中学的学生成绩最为优异，不可多得。
翻阅南通中学校庆纪念册，可以读到大量回忆前辈教师的感人文字，其音容笑貌宛如眼前：炼达能干的数学老师陆颂石，聪明机智的物理老师袁午桥，胸罗万卷、学识超凡的国文老师徐益修，和善诚恳的史地老师姚白予，举止风雅的音乐老师徐立孙，诲人不倦的绘画老师卢心竹、范子愚……他们的风采、才华和人格魅力至今活跃在已经年逾花甲的学生的记忆中，成为他们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绝的精神资源。
正是这一开始就打下的根基，形成的传统，使南通中学在风云变幻的历史动荡中，能恪守“诚恒”的校训，追求科学、追求真理、追求美的薪火一直未断。随着改革开放时代的到来，它自然释放出巨大的创造潜力。二十年过去了，人们欣喜地发现，先贤当年播下的种子如今结出了丰硕的果实。
南通中学出那么多人才决不是偶然的。正如一位南通知名人士所说：南通历史上，教育是一大优势，通中是一个重要的代表，也是南通的晴雨表；也正如现任南通中学校长、全国优秀校长汪乾荣在省亲展开幕式上致词中说的那样：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，20世纪的百年，江海大地孕育了包括艺术家画家在内的众多杰出人才，这是南通人的骄傲。”南通中学出了那么多优秀的画家，应归功于南通地方丰厚的人文水土和独特的文化传统。著名画家袁运甫先生认为，南通出了那么多画家艺术家，同南通地区崇尚诗文、琴棋书画的文化传统和盛行祭祖肖像画的风俗有关；另外“儒商”的作用不可低估，比如张謇，他不仅是一位了不起的实业家、教育家，也是一位热心的艺术保护人，对中国的艺术事业做出过积极的贡献。他不仅创立了中国第一所博物馆、第一所师范学院，还尽全力资助过梅兰芳、欧阳予倩等许多艺术家，“更俗剧场”就是在他的资助下创建的，梅兰芳当年去美国演出，从日程安排、服饰礼仪到生活细节，张謇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；他对编织、刺绣艺术的贡献也不可低估，是他发现了中国的“绣圣”——沈寿（曾在巴拿马国际刺绣比赛上得过金奖），将她聘请到南通主持女红传习所工作，还鼓励并帮助她完成刺绣名著《绣谱》……艺术的繁荣和发展离不开艺术保护人，这早已为中外美术史证明。
据汪乾荣校长介绍，南通中学正在筹建自己的美术博物馆。建成之日，它将是中国的第一所中学美术博物馆。
 |
